1969年初至1971年末,我在陕北插了三年队。其间看到、听到、遇到不少事,虽然都是些日常生活中的平凡小事,却让我了解了陕北,了解了陕北人,了解了那个年代陕北农村的生活概况。
接风饭
我们到村里的第一顿饭,也是给我们知青的接风饭,是小队干部们陪同我们一块吃的。吃饭的地点是我们女知青住的窑。那窑洞是向老乡借的一孔旧窑,墙壁被熏得黑乎乎,面积不大,炕也不长,刚好能睡四个人。我们队分了八个知青,四男四女。那天吃饭,来了四个队干部,小小的窑洞显得十分拥挤。吃饭前,队长怕人多坐不下,特意找来一条窄窄的长板凳,放在炕地下。队干部们有的盘腿坐在炕上,有的坐在灶台柴火边,还有个队干部蹲在板凳上。我心里奇怪,为什么有坐儿不坐,非要蹲在上面呢?我们知青当时还不习惯盘腿,都坐在了炕沿边儿。
那天吃的是煮白肉,主食是白馍。白肉煮得烂烂的,被切成薄片,还撒了不少生葱花,白肉味道咸而麻,倒也很香。队干部给每人盛了一大碗,他们吃得尤其香。吃了一气后,队长问身边的一个叫李同生的男知青:好吃不?回答:好吃是好吃,就是舌头麻得都木了。知青们听了都笑,因为均有同样感受,我当时心想,味道这么麻,煮肉时得放多少花椒呀?
此时窗外冰天雪地,异常寒冷,窗外和门前却聚集着不少老乡,乱哄哄地说着我们当时一满听不懂的话。窑门时不时地被推开,瞬间有人探头朝里面张望,每一双眼睛除了露出新奇,还有眼巴巴的渴望。队长一次次地去关门,劝那些老乡回家,但是直到我们吃完饭,门外还有老乡没有散去。
开春后我们出工劳动,听到了多日来在老乡中流传的风言风语:队干部们为了吃北京学生的猪肉菜,头一天就空着肚子没吃饭,因吃得过饱,连第二天的饭也吃不下了。当年生活艰苦,老乡家不要说大碗吃肉,平时连个肉星也见不到,一天三顿饭一满(陕北方言:全都,一律)是不差样的腌酸菜。我们自打吃了这顿肉以后,也有半年时间再没吃上猪肉。这才知道那顿煮白肉的金贵。同时我们也知道了,那顿肉是用我们的安家费买的,因此也理解了老乡们的风言风语,那是由嫉妒而引发的讥讽。